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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袁照:我的伯伯与伯伯家

发布于:百学网 2020-11-02

柳袁照:我的伯伯与伯伯家

  齐门外

  我父亲有一个哥哥,比我父亲大几岁,我叫他老伯伯。我对老伯伯的记忆不多,淡淡的,他在我还读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,那年是1970年,他70岁。对他的记忆,是和齐门外东汇路联系在一起的,老伯伯和婶婶就住在那里,我们不叫婶婶,习惯叫她大姆妈。老伯伯大姆妈,不经常到我们家来,习惯上都是父亲带着我们去。那时我的哥哥姐姐们工作的工作、大串联的大串联,不经常在家,实际上,父亲只是带着我去。

  1966年父亲从镇江退休回到祖籍之地苏州,至我老伯伯去世,只有4年。我的年龄也在10岁至14岁之间,是少年的记忆,况刚从镇江来,一切都很陌生。当年的东汇路,窄窄的的小街,两边是房子,整天好像是湿漉漉的。在我的记忆中似乎与葑门外的横街差不多,错落的明清款式的建筑,傍河而行,家家都有河埠头。东汇路也是傍河而行,是傍护城河而行,河面宽阔,水漾涟漪,船来船往,一派城里的水乡风光。

  我老伯伯家就是靠河,后门就是私家河埠头。大姆妈淘米、洗菜、洗衣都在那儿。大伯家有一屋一厢房,厢房里放一张桌子,是八仙桌,两边两把椅子。父亲与大伯就坐在两边。如是冬天的话,两个人都会把手插进袖口里,把手臂搁在桌子上,身子微微内倾,说着话。大伯似乎比我父亲老成,一副担忧的样子,我们家搬回苏州,小孩那么多,靠父亲的退休工资,来养活我母亲、以及还有四个正在读书的儿女,是会如何的艰辛。我父亲认识的字,比老伯伯多,懂一些社会道理。两个人说话平平静静的,不象我们兄弟间说话,无所拘束,大嗓门、急吼吼地,我们多需要老一代的、那种经历过事态以后的淡定与从容。

  这些年,我只最清晰地记住老伯伯说过的一句话。他说,小照照啊,你长得这样难看,今后老婆也找不着的。很突兀的,记不起来,老伯伯怎么会说起这个话题的了。那么多年怎么这句玩笑话我还记的?他是在他家的客堂里说的,好像他说的时候特严肃。老人对小孩的未来不确定性,都是格外担忧的。小时候,我长得胖胖的,皮肤也黑,脸上两块大大的肉,脸型是下大上小,再加两只耳朵垂着,真是又傻又呆,被一致认为是家里长得最差的人。而且性格也不好,怕生,见了陌生人不说话,也不善表达自己。老伯伯去世,我去磕头了。他是气喘死的,就死在家里。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到老街的东汇路,丧事办完,那个房子就退给了房管所,我大姆妈就住到了苏州的女儿那里。为何还掉租借的房子,理由很简单,家里贫穷,两个老人都没有工作,由子女赡养。老伯伯去世的那一年,竟欠缴了一年的房租。房管所说,房子退了,欠费可以不再补交。贫穷的年代里,也一样闪烁善良的光彩。

  老伯伯家,有三个儿女,老大、老二是男孩,老三是女孩,都比我大好多。我与他们的子女差不多大,我是与侄子、外甥们年龄相仿的人。听大姆妈和我母亲说,从前老伯伯家比我们家还苦,我父亲常救济他们。我的两个堂哥,我的父亲都是把他们看成是自己的儿子。我们家祖先姓柳,后来有一位祖宗去了袁家做女婿,改姓了袁,又不知哪一位祖宗,又返回了柳家。到了我父亲的爷爷、或着是父亲这一辈,传下话,到我们这一辈以后一定要再纪念袁家,是男孩,名字的第一个字一定要用袁,所以老伯伯家两个男孩,我们家5个男孩,都是袁字起头。许多人曾问过我,你妈妈是不是姓袁啊?我都说不是,我们家也姓袁。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要忘记自己是谁,不能忘记感恩,以及曾经的愧疚。

  我母亲最喜欢老伯伯家的老二,他小时在我们家住过,那时我们家还在上海,日子似乎还富裕一些。二堂哥我见过几次,他长大了到了东北齐齐哈尔,在那里娶了我嫂子,生了三男一女,老大与我同年。二堂哥回苏州总会来我们家,看我父母,我父亲去世了,也来看我母亲,他叫我母亲婶婶。我母亲见了他总是很高兴,拉住他,问他现在的情况,问他过去在我们家的一些事还记得没?会没完。二堂哥,就像我们家的一个正式成员一样,很亲近。我母亲会说他如何懂事、孝顺,我感觉我大姆妈也是最喜欢他的,说起他的时候总是咪咪笑。大侄子与我同年,是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的,小时我去齐门外,多是与他玩的。我老伯伯去世后,就回东北了,至今再也没有见过他。只是过了许多年,听说他结婚了、生孩子了,又过了许多年,又听说他娶儿媳妇了、嫁女儿了。两年前,得到噩耗,我二堂哥在东北去世了,遥远的东北,我在二堂哥生前去过几次东北,竟没有去看过他。我大姆妈去世以后,他就很少回来,他回苏去看望我母亲,我也常常不在家。现在,只能静静地想他的摸样,去世那年他76岁,但我记忆中的他一直只有50多岁,因为20多年来我们都没见面。许多东西,失去了才会惋惜、才会后悔、才会感觉珍贵。

  城市改造会改变这个城市历史的物质痕迹,但改变不了这个城市曾经发生的往事。近些年来,我曾无数次地从齐门外走过,宽敞的马路,四通八达的立交。一幢幢高楼,成片成片的绿化树木草地。那条窄窄的、湿湿的小街在哪里呢?那家家户户河埠层层的石台级在哪里呢?我寻觅,不断我老伯伯那曾经的家。就在昨天晚上,已经很晚了,一个电话打到我的堂姐处,问她,我老伯伯的那个家,确切的位置到底在哪里?她说,说不清了,没有印迹了。然后,沉默了一会,又说,有个庙还在,那时就在我家对面的不远处。我迅速上网查阅,哦,今天的东汇路上,是有一个庙,叫安齐王庙。纳兰性德在我的记忆里有一句诗:当时只道是寻常。是啊,齐门外当时不是这个样子,那里的我亲人逝去的身影,虽然寻常,但却是记忆中最美好的珍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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