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洼往事
从我家到梧桐洼,我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。从湾南头到湾北头,中间要经过一间酒行,每次路过都有很浓的酒香。北头的狗和我们不熟,路过时,都会“汪汪汪”地大叫,吓唬我们几下。从北头到梧桐洼,就没有人烟了,先是会路过一口全湾人吃水的井,如今已经不在这挑水了,但依然作周边农田灌溉所用。村里有老人仙逝,也要在这里焚纸、“取水”告别。水井早已是一座精神符号。然后就是田埂、菜园埂,都是只能单人路过的土路,再过一条渠道沟,上个小坡,就到梧桐洼了。我记得渠道沟大部分时候都是架着几棵树干为桥的,很多时候,连“树桥”都没有,水不深的时候,就跨过去,水深了就挽起裤腿,淌过去。
梧桐洼并不是什么名胜景区,只不过是大别山余脉的一座荒山野岭罢了,但是对于山里的人来说,靠山吃山,意义非凡,而对于我家里来说,更有特殊意义,因为我们家族的山都分在了梧桐洼这一片,连带着经济林、耕地都在这里。自小,我们就经常往这座山跑。
梧桐洼的名字其实很好理解,无非就是有很多梧桐树了。这倒一点没假,山里人对于树的用途无非就是几种:烧柴火、卖树木、做经济林。而梧桐树基本在每一种上都不是上好的选择,然后就由着它朝天长了。进梧桐洼后,有一座池塘,边上最显眼的就是几棵梧桐树,这算作是极好的地标了。不过,我们的梧桐洼是平凡的、世俗的,与飘飘然的“凤栖梧桐”一点关系没有。虽然没有见过凤凰,麻雀、老鹰、乌鸦等倒也是不少,由于人烟稀少,也极为适合这些野外的小精灵生长了。想起来,也是极为快乐、极为热闹的了。
疫情期间,没地方去,还爬过一次梧桐洼了。本来湾里就没多少人了,又是特殊时期,一路只有与春风、花鸟打交道了。不过由于走的人少了,加之下过雨,滑过泥土,路更难走了,中间还滑下来几回。特别是过渠道沟木桥的时候,摇摇晃晃的,总有种要掉下去的感觉。虽然克服多种困难,去了梧桐洼,但只到了池塘边以及我家几块早已不种的耕地附近,没有敢去爬早已是荆棘密布的大山。虽然悻悻而归,但是年少时的一些记忆却从没有忘却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,虽然各种条件都好了一些,吃穿基本不愁,但依然很拮据。那怎么办?这是绝对难不倒勤劳的劳动人民的。我的父母和我的爷爷、姥爷就在梧桐洼的深山野林里开山。山上有大树怎么办?那就挖,那就砍。挖了树,似乎看到了耕地的雏形,但实际上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。耕地是沿山而挖,首先就不平坦,很大的一个陡坡,从下面爬上去都要气喘吁吁。就算树砍了,里面还有很深的树根,还有很多石头,这些都是大难题。但是劳动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,拿着锄头、铁锹、钢钎,一块一块地撬,一锄头一锄头地挖。今天挖不完,那就明天挖,明天挖不完,那就后天挖。渴了,就喝点随身带的茶水;累了,就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一会儿。不知道挖了多久,但最后终于挖成了几块地。
最开始耕种的时候,还会经常遇到树根、石头,又边种边捡拾,几年之后,终于变得像块地了。我家在这些地里种过花生、种过棉花、红薯,在靠地边的地方还栽有板栗树、种过黄豆。年少的我们就是父母的“尾巴”,走到哪儿跟到哪儿。记得有一天中午睡完午觉后,父母带着我和弟弟去梧桐洼秧花生,虽然已经下午三四点了,但太阳仍然炙烤着大地,我们每个人都戴上了帽子,手里提着水。路过北头的时候,由于很多家庭还是土坯房,蜜蜂就在土坯里嗡嗡叫,我看着就不想走路了。那时候,我最喜欢捉蜜蜂放进打过药的小瓶里,观察蜜蜂。拔掉蜜蜂的翅膀,听着蜜蜂嗡嗡叫,对我来说,是快乐又最无聊的事了。
不过,看着家人都走开了,我还是放弃了心爱的蜜蜂,跟着家人一起去梧桐洼了。妈妈在前面挖坑,我在后面丢花生,两颗、三颗,似乎还要撒几粒肥料,我已经记不太清了。先是在坡上面有阴凉的地方,再后来是坡下面有太阳的地方,丢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地方歇一会儿。这个画面很简单,但是却无数次在梦中、在脑海里回放。或许,对于远行的我来说,这就是zui.好的年龄、最温馨的亲情了。
大多数时候的我们,都是不干活的。父母都出来了,不放心我们在家,就带出来照看。他们干活,我们也有着自己的乐园,寻找着属于我们的快乐。在地边,我们搭建一个草棚,一堆堆的杂草码在上面,看起来似乎没有太阳,但是在里面很闷热,我们却乐此不疲;找一堆石头,在地埂上堆一座城堡出来,石头就是城堡里的人,有时一座还不够,得两座,他们是敌对的,要相互打仗;有时又想当一个科学家,认真地研究蚂蚁,蚂蚁爬到哪儿,就跟着哪儿,要是跟不上,就一脚下去,蚂蚁就这样被我们残忍伤害。
大山是一座宝藏,里面充满了快乐。除了孩童的逍遥自乐外,还喜欢在里面寻找我们的美食。毛楂子、丫丫碰、茅针、秧泡,这些都是我们的最爱。我们也不用担心农药,在山里面,从没有谁会在这些可供孩童食用的“山珍”上使坏,至少我的童年时代从来没有出过问题。摘下来,往衣服上一擦,就塞进了嘴巴,那可真是极为美味。我们也几乎没有是独生子女的,每家都是几个孩子,摘到了野果,大家都会拿着一起分享。大人忙农活的时候,也会把牛带在身边放,小孩子也会时不时地盯着。等到大人忙完,牛也吃饱了,我们就坐在牛背上开开心心地回家。
梧桐洼还有豺狗、野猪、野兔、松鼠等各种大自然的野生动物,有时候花生会被野猪拱,大人也是气愤填膺,常见的做法就是用草把子、尼龙布、旧衣服做一个“假人”,吓唬一下那些动物,不过往往不起效果。那就用铁丝、钢丝做套子下野猪、下兔子,有时还真能下到。兔子比较常见,下到野猪就是大事了。只要见到跟着上山的人,人人都有份分到一块野猪肉,又欢乐又和睦。大家都愿意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讲究。我记得有个自家人是从河南借的野猪套子,套到野猪后,还专门送了一块肉过去,路途又远,别人又不知道,即使不送其实也没什么。但是人家就是讲究:“规矩不能坏。”这个规矩究竟是什么呢?
有一次,爸爸还在梧桐洼抓过一只刺猬,我们可高兴了。虽然刺猬肉可以吃,但是谁又舍得吃这么可爱的“玩具”呢?白天,它就是我们的小伙伴,给它喂青菜吃,观察它怎么走路,看它的刺能不能切人,走到哪儿就把它带到哪儿,向小伙伴们展示我们的带“刺”护卫,可威风了。晚上就把它放在竹篮里,外面再倒放一个脚盆,免得它逃逸了。一起陪伴了我们好几天,但最终还是在某一个晚上不见了。虽然我还是有些舍不得,但这或许是它zui.好的归宿了。
梧桐洼还在,如果不是这次疫情,我都有十几年没去了。大山越来越浓密,山里的动物又多了起来,早年辛苦开荒的土地又好多年没种了。农民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辛苦了,但日子却似乎越来越好了。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。对于我来说,梧桐洼是我童年最天真无暇的时光,它是一段极为美好的记忆,虽然那里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梧桐洼了。
作者:李春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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